Azer

【路澯】无尽夏forever summer

#气抖冷,看见毒唯说路澯已经是过世CP了,曾经大势CP路澯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黑道AU,角色死亡预警


#1W+字


#轻微0099,all澯吧




1.

    警笛声轰鸣着穿过街道的时候,姜澯熙已经走出了灰暗不见天光的小巷。


    天空稀稀拉拉挂着几颗星星,乏善可陈。


    穿着黑色牛仔外套的姜澯熙靠在江边大桥上,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抬起手背挡风,就着鼻翼边围绕的血腥味点燃。


    香烟顶端那点猩红色的火光伴随着江风明明灭灭,姜澯熙对着岸那边的灯红酒绿慵懒地吐出一缕烟雾,很快又飘摇着散开。


 

2.

    清除完现场痕迹的部下们紧随其后,见喜怒于无形的老大难得心情好地欣赏起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发丝飞扬至脑后,眉眼间的欢愉透着股稚嫩的天真。


    仿佛刚才在小巷里打断叛徒的筋骨,看着人濒死前挣扎的哭喊,依然能面无表情用拇指抹去脸上溅到血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姜澯熙没转头,只是挥了挥手。


    “散了吧。”


    不敢出一口大气的部下们听话地隐匿于黑暗中,剩下平时算是他左右手的亲信,有眼力见地给他递上手帕。


    “金辉映那边也都处理干净了?”姜澯熙叼着烟说话含糊不清,接过来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处指节间的缝隙。


    “金…辉映哥提前行动了,他让我问你要不要去喝一杯,马上就可以来接你。”亲信低着头不去看他,如洪水猛兽般唯恐避之不及。


    其实姜澯熙的手并不难看,相反手腕白皙,骨节分明还很赏心悦目,只是这位却最讨厌别人盯着他不放的眼神。


    “啧,”姜澯熙擦干净手,不满地将手帕丢回亲信怀里,抽到一半的烟在风中掉落,他用穿着皮革靴子的鞋尖碾灭火星:“那就去吧。”


    话音未落,街边不知从何时起偷听他俩说话的车开到姜澯熙的身边,炫技般巧妙地在一段极小的距离内稳稳熄火,短暂停滞一两秒后车窗降下,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用那张过分帅气的脸朝他示意。


    “走吧?”


    如意料之中般,姜澯熙露出种无可奈何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朝着对方走过去。


    手帕经姜澯熙手沾上了浓烈的烟草味,冷冽且刺激神经,不是常抽的牌子,亲信有些疑惑,以往金辉映没少邀请过姜澯熙,可通常都严词拒绝了,为什么要在今天同意?


    他偷偷用余光望着姜澯熙如柳枝抽条的背影,只见姜澯熙抬起手拍过金辉映恣意探出车窗的手,霓虹灯下光洁的半边侧脸露出疲惫的笑容,轻轻说道。


    “为我这糟透了的人生喝彩。”

 


3.

    酒吧DJ打碟震得人耳朵生疼,装修风格加上姜澯熙最厌弃的上世纪迪厅360度旋转的灯球,时不时有喝得烂醉的酒鬼擦肩而过,他们连自己是否衣衫不整都不在乎,意识不清得下一秒就可能像滩烂泥倒在他人身上,姜澯熙皱起眉头。


    金辉映却对他溢于言表的嫌弃置若罔闻,轻车熟路的穿过舞池中央。


    穿着一身白衬衫黑马甲,状似酒保服装的男人站在吧台擦着酒杯,兴致缺缺地望着酒吧里寻欢作乐的男女,见人群中摆着一副臭脸的姜澯熙分外扎眼。


    金辉映走过来坐下:“老样子。”


    酒保没急着给他调酒,反倒是笑着先跟旁边的人搭话:“好久不见了,澯熙。”


    姜澯熙收起心底的那份不快,搬开椅子在金辉映旁边坐下,仔细打量了眼眼前人,良久才不确定地开口道。


    “金仁诚?”


    “怎么?换个发色认不出来了?”金仁诚笑意未达眼底,他染了张扬的浅金色,发尾却奇异地以一种乖顺的方式耷拉下来。


    “这家店你开的?”姜澯熙并不为没认出来他感到抱歉,只觉得和记忆中那家安静的清吧风格相去甚远。


    “嗯哼。”金仁诚不置可否,从身后的柜台拿出存酒来,琥珀色的液体晃荡着倒入摇酒壶的同时,他问道:“还喝长岛冰茶吗。”


    “不了,”姜澯熙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烟盒来,手指一挑抽出一根烟熟稔地往外壳上顿了顿紧住烟丝,朝金辉映的方向一指:“和他一样。”


    金仁诚将他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面色不改,只是在姜澯熙将烟放在嘴里,快要点燃时才开口嘱咐道“我们这里禁烟哦。”


    闻言姜澯熙停下点火的动作,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家酒吧虽然灯光暧昧,但的确没有烟雾缭绕,常客金辉映显然早就知晓,正看笑话般地望着他。


    姜澯熙只得一边将烟取下,重新松松垮垮地挂在两指间,一边孩子气地抱怨道。


    “以前倒没见你有这么多规矩。”


    “人总是会变的嘛,”金仁诚和他叙旧,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很快调出两杯一样的酒来,摆在他们面前:“这几年身体不好,闻不了烟味。”


    两人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金辉映颇有兴致地看着舞池中央不停律动的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酒。


    学着他样子侧过身观察人们脸上表情的姜澯熙很快丧失兴趣,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酒杯,冰球碰撞的声音叮当响,混杂着指尖沾染的烟草味将酒一饮而尽。


    “突然带我来这里干嘛,你可不是这么念旧的人。”


    热爱人间众生相的金辉映转过头来,解锁手边的手机翻查着聊天记录,以一种极为平常的语调说道。


    “我手底下的线人跟我报告说,金路云回来了。”


    “哦,从美国?”姜澯熙用指甲轻轻一敲面前空掉的玻璃杯,示意金仁诚再给他续上,似乎是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连头的角度都未曾偏向过金辉映半分。


    “情报里都有写,你要看吗?”金辉映像是翻了好久才慢吞吞地翻到那条消息,将亮起的消息界面给他看。


    “算了吧,”姜澯熙摸摸口袋,下意识想要拿出打火机点上烟,想到酒吧的规矩又停下了动作,漆黑的眼眸中毫无波澜:“没什么好看的。”


    金仁诚此时已经重新调好一杯酒,用手指轻巧地推过来,熟悉的名字唤起了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片段。


    “路云,是那个以前常和你黏黏糊糊,话多的高个子吗?”


    金辉映有些惊诧:“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


    “许久不见挺想念的,毕竟当初他的脸可吸引了不少小姑娘来我酒吧消费。”


    烟瘾犯了的姜澯熙站起身来,看金仁诚和辉映又打开了话匣子,嗓子有些哑:“我出去抽根烟。”


    “不过真是奇怪啊,澯熙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金仁诚降低了声音凑过身去问金辉映:“他俩还在谈吗?”


    DJ打碟到尽兴处,朝舞池方向撒出一大把白纸,人们尖叫着放肆欢声笑语,恰好在此时离开位置的姜澯熙低低冷笑一声,金路云三个字在呼之欲出中转了个弯,掰开了揉碎了,说出的字眼终于变得鲜活起来。


    “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手刃他这个叛徒。”

 


4.

    叮铃——上课铃响。


    教学楼吵闹的声音逐渐平息,传来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那边翻墙的给我站住,哪个班的!”带着白帽子的保安手持警棍一声惊喝打破平静,妄图叫停翻墙逃课的学生。


    将校服不规矩系在腰上的少年姜澯熙正坐在墙头做鬼脸挑衅,裤脚松松垮垮地漏出半截脚踝,另半边身体还未完全跨越,见保安快要冲过来,立马将碍事的书包往墙外一扔,灵活地往下一跳。


    早就站在墙外边等候,剪了干净利落短发的金路云接住他的书包,空着的另一只手也迅速伸出来。


    一跃而下的姜澯熙跳进他怀里作缓冲,扯皱了金路云每天早上特意早起十分钟熨得服服帖帖的校服衬衫。


    保安气急败坏的声音穿破墙壁,又骂骂咧咧着走远,像是在通过对讲机呼叫其他巡逻的人员。


    金路云一拉手中书包的背带,将它不偏不倚揽在侧肩,离墙不远的学校大门很快有接到消息的人员跑出来,见他俩站在墙边立刻锁定了视线。


    “不是说了让你别穿校服来了吗,多显眼啊。”不敢有丝毫停歇,姜澯熙抓紧那只他伸出来的手往前跑去,明明语调惊慌,脸上表情却颇为开朗。


    “当着姐姐的面我只能穿着校服出门啊,不然她那么聪明肯定猜到我要逃课了。”


    絮絮叨叨的金路云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凭借腿长优势很轻易地就反超了姜澯熙,由于说话太过认真,他并没有发现姜澯熙短暂牵着他的手不知道在经过哪个拐角时松开了。


    “还是我考虑周全,你说对吧?”


    没有得到回应,金路云停下脚步,察觉到身旁人很久没有发出类似抱怨的奇怪拟声词,立马转过头。


    夏日炎炎,地表袭上来的热浪扭曲了空气,令轻微近视的金路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远方姜澯熙与他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气喘吁吁地停在墙壁下的阴影里,认输似地朝他挥手:“我不行了,你先走吧,迟到了就入不了场了。”


    乖乖好学生金路云花了半节数学课想出来的逃课计划,姜澯熙帮他踩了将近一个星期的点才从保安的巡逻路线里找出最佳盲区,却没能考虑到两个人的体力差距。


    尽管过于儿戏,但他仍对本应坐在教室里上课的自己,此刻却站在远远能看见学校最高建筑物的街道上感到有些不切实际。


    “那要不我们还是去PC房看转播吧,”金路云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臂给他借力,有些犹豫:“一场足球比赛而已,不看也没事的。”


    “行了,为了看现场都逃课了怎么可能灰溜溜回去看转播啊。”姜澯熙被金路云那割舍不下又强装轻松的样子逗笑了,缓了口气站起身来,得意地用手朝他比了个不怎么圆润的C:“毕竟你在我心中的位置还是有这么一点点重要的。”


 

5.

    “你跟金辉映睡过没?”


    梳着大背头的金路云在错误时机出现,额角落下几缕没来得及处理的凌乱碎发,嘴角噙着笑正坐在姜澯熙对面。


    “所谓的斯文人,就是这么谈判的?”站在姜澯熙身后,显然是一晚上没闭眼,接到消息随手套了件衣服赶来的李达渊早已无法忍受般插话。


    对话还未开始多久,敌方派来的交涉人言语中就已经有好几次挑衅,现在居然还敢在跟他谈判的领头老大身上开低俗的玩笑,真是道貌岸然。


    “没事,继续说。”姜澯熙恹恹地并未抬起眼来看他,手指拨开打火机的开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点燃香烟后随手甩在桌上。


    此刻李达渊心情坏到了极点,他杏仁般的眼睛因为易浮肿体质几乎睁不开来:“还有什么好谈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昨晚两方常年争夺的地盘北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出现了火拼,伤亡惨重,今早就传来要谈判的消息,实在是蹊跷,他这才被下放过来陪姜澯熙谈判。


    要说姜澯熙在组织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疯起来出了名的不要命,本来这种不稳定因素才最应该铲除,可上面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派他来辅佐姜澯熙,摆明了铁了心将来要培养做继承人。


    想到这里,李达渊越发不耐起来。


    “这么低级的手段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自接头以来一直保持沉默不语的对方阵营里传出短促的笑声,李达渊闻声看去,只见金路云身后某个眼眸深邃,像是混血的人抬起头来,声音温柔得像是踩在海边细小的沙砾上。


    “我早就说过这群地痞流氓不足为惧,你为什么非要亲自过来?”


    “柳太阳,我记得我来之前嘱咐过不要打扰我和故人的叙旧吧?”金路云声线冷淡,他早已褪去了曾经局促不安的青涩,甚至游刃有余地脱下西装外套,酒红色衬衫下难以掩藏的手臂肌肉勾勒出流畅的曲线,目光大胆地一寸寸打量着面前的人。


    “地痞流氓?”自始至终靠在椅背上,看似沉默的姜澯熙颇有些玩味地重复了这四个字,挑了眉头,浓白的烟雾伴随着他的嗤笑从唇齿中蔓延开来。


    柳太阳受到警告没再吭声,见他后退一步,李达渊立马得意地出声奚落。


    “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只是别人手下的一条狗罢了。”


    话说得难听极了,若非忌惮金路云,柳太阳怕是已经按照往常的行事方式,提前动手抢占先机了。


    “看来这几年你脾气好了很多,”金路云注意到姜澯熙的目光并没有放在他的身上,有些不悦:“要换做以前,敢抢在你面前说话的人活不到这个时候。”


    谈判席间气氛微变,姜澯熙眼神从某个遥不可及的视点收回,双手合十靠在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怎么,你在生气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将北城拱手相让的诚意够足了,换一个人不够吗?”


    金路云没有回答姜澯熙的问题。


    “处于贸易中心的北城拿来换谁都够了,”姜澯熙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针,将抽到一半的烟按灭在桌上,燃起难闻的味道:“可是这场谈判注定是失败的。”


    “你什么意思?”金路云皱眉。


    与此同时,窗外某个反光物晃了晃,闪到了他的眼睛,金路云不适地避开视线,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突变,身体迅速后倾远离窗口。


    然而“退后”二字还未说出口,子弹先于他打碎了玻璃,弹道丝毫未曾偏移地划过金路云的侧脸,嵌进了墙内。


    “啧。”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姜澯熙已经有了动作,他踢开所坐的椅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射击的子弹全都成了掩护。


    金路云避闪不及,突如其来的暗算令他这边的人乱作一团,姜澯熙翻身滚越撑过桌面用腿做了个漂亮的擒拿,将他强行制服按在桌上,从腰间抽出手枪毫不拖泥带水地上膛子弹,冰冷的枪口对准了金路云的太阳穴。


    “别动,放下武器。”


    提前沟通过计划,故意激怒对方的李达渊趁乱擒住看似除金路云以外的敌方阵营核心柳太阳,一切反抗都回天乏术,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没有了玻璃的阻隔,风轻轻吹进来,远处天空澄澈如洗,在来之前安插好的狙击手趴在目光所及处的建筑天台,透过瞄准镜可以一枪崩掉金路云的头。 


    姜澯熙亲手卸下金路云插在后腰上的手枪,随即解开了可能藏有匕首的衬衫袖口。


    “别搜了,我只是想和你们交换人,没带暗器,”金路云尚且还能保持冷静地问道:“告诉我白朱豪在哪?”


    姜澯熙没听金路云的话,自顾自撕开了他的袖子,里面的确没有藏武器的余地,除去右手手臂处攀附着一块丑陋的伤疤,似乎被重度烫伤过,没及时处理导致虬曲作一团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随呼吸频率抽动瑟缩。


    “白朱豪跟这件事没关系,他只是帮我一个小忙罢了。”金路云被按住的手臂青筋爆起。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久到姜澯熙触摸到他的肌肤都忍不住微微颤栗。


    姜澯熙盯着那块疤看了许久,叫他的名字。


    “金路云。”


    多年来抽烟的习惯毁掉了他的嗓子,语气中夹杂些悲悯:“你还没想到吗?”


    白朱豪死在了江边附近不知名的小巷里。


    那天晚上几乎没有星星,又黑又暗,姜澯熙如现在一样居高临下,用刀刃一根根挑断白朱豪的筋,眼睁睁见人没了动静。


    北城从来就不是见到姜澯熙的筹码,就连与他最亲近的金辉映都没发现,在听到金路云回国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该以怎样的方式杀死他。


    姜澯熙俯下身去问怔愣住的金路云,语气真挚得仿佛的确想要得到答案:“你说他那么胆小的一个人,被我丢在那里会不会害怕?”


    远赴美国几年后回来的金路云变得更为狡猾且捉摸不透这一点令他分外不满,更让姜澯熙恼火的是,自己居然时隔已久梦见了他们年少时的往事。


    “没有人可以背叛我。”

 


6.

    十七岁的他们最后并没有看到那场足球比赛。


    “哇,你刚才看清他的动作没,真的好帅。”姜澯熙边走着,边双手张开,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能对金路云比划着夸张的姿势,眼里满是憧憬与向往。


    走在他们前方的人无可奈何地笑着,一把推开酒吧的门,上面挂着的铃铛受到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位置不高不低,恰好落在金路云的视线前方,他偏了偏头小心翼翼地避开。


    姜澯熙话没停,与他并排走进来。


    “虽然因为那群专门打劫学生的坏蛋没赶上比赛入场,但能遇见这么酷的人也很幸运啊。”


    他们进了一家还没到开张时间的酒吧,店内桌椅都是木制品,还摆着一些工艺品作装饰。


    靠在吧台上无所事事,穿着一身休闲服像是刚睡醒的人见咋咋呼呼的姜澯熙走进来,出声提醒。


    “小朋友,未满十八岁不可以喝酒哦。”


    “这是金仁诚,我朋友,”带他们进来的人首先介绍,随即朝后示意道:“路见不平从街上捡回来的。”


    语气熟稔得像已经这样干过不止一次。


    “金永斌,别老是往我酒吧里带些奇奇怪怪的人,”金仁诚貌似有些生气地双手叉腰:“这次还是两个穿校服的学生,被举报了怎么办?”


    “他们没地方去,我就想先带到这来待一会儿,”金永斌摸索着从身上搜出根烟,伸出手朝他要打火机:“晚上就回家了,不会耽误你做生意。”


    金仁诚不情愿地拉开柜台下方的抽屉,拿出打火机来递到他手中:“你能不能别抽烟了?”


    “你这又没说不能抽。”


    金路云十分有眼色的拉着姜澯熙乖巧地鞠躬问好。


    “仁诚哥好。”


    金仁诚显然对这种情形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和金永斌争论的同时指了个角落里的位置:“行吧行吧,到那坐着去。”


    最终他们也没有吵出个结果来,金仁诚给他们两个各上了一杯柠檬水,尽管金路云在上个月就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但他并没有出声拒绝。


    姜澯熙用吸管戳饮着杯底的冰块,偷偷观察时不时从金永斌白色T恤的领口漏出来的那串英文刺青,不动声色地往金路云那边移了移,凑近他的耳朵问道。


    “我们要不要问问永斌哥,那么漂亮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


    浅浅的呼吸声打在金路云的耳廓旁有些发痒,他转过头,稍微往下一低就可以吻到姜澯熙的头发。


    “或许。”


    再次晃动的风铃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推门进来的人单手插兜,冷漠地做聛睨众生状,简单颔首朝金仁诚那边的方向示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着。


    可能是快要接近酒吧开张的时间,没过多久又有人紧随其后推开门,开朗地喊道。


    “永斌哥今天店里生意怎么样?有人来找麻烦吗?”


    “有我在还会有人找麻烦吗?”金仁诚挺直了他那并不强壮的身板:“朱豪,你对你哥太不自信了吧。”


    看起来是这间酒吧常客的白朱豪,并没有理会金仁诚的日常跑火车,而是靠在吧台上朝另一边打招呼。


    “哟,辉映也在啊,不用上课吗?”


    被叫到名字的酷男孩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这反应白朱豪也是见惯不惯了,他转而将视线锁定在角落里的姜澯熙和金路云两个人身上。


    “你们也是永斌哥带来的吧,我叫白朱豪,你好。”


    隔了几米远的距离,金路云有礼貌地挥了个手,白朱豪拍了拍旁边坐着的人的肩,让他也学着跟其他人打招呼。


    “金辉映。”酷男孩言简意赅,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自他进来后,一直坐在金路云身边没说过话的姜澯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7.

    “你叫什么名字。”


    警局内姜澯熙被拷在桌上,双手动弹不得,坐在他对面身穿警服一脸严肃的人正在给他做笔录,这已经是他问的第三遍了。


    “能给根烟抽吗?警官。”姜澯熙目光低低扫过他出示的警官证件上写着的“李在允”三个字,眸光微闪。


    “不好意思,这是在警察局,请你配合办案。”李在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面对他的危险性,仍然一板一眼地陈述着所有警察都会说的那一套话术。


    姜澯熙想要伸出手在问询记录本上指出自己的名字,但只扯动了手铐,锁链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的审问室内格外清晰,他低头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第三遍回答。


    “我叫姜澯熙。”


    “我们现在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请问你和被害人白朱豪什么关系?”


    这样的对话在李在允的职业生涯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他见到过许多犯罪嫌疑人,或许慌乱得前言不搭后语,或冷静得不可思议。


    唯独没有见过,面前的姜澯熙朝他扬起一个极其开朗的笑。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是死是活查不到我头上吧?”


    “我们在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段里,发现你曾经在藏匿他尸体地点附近的监控画面中出现过。”


    “那只能说很巧喽。”姜澯熙耸了耸肩膀,像是在讨论今天中午吃了什么般轻松的话题。


    李在允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了,他们在相同的对话里兜兜转转接近二十四个小时,调查却毫无进展。


    “看来你是非逼我们采取特殊手段了。”


    “哦?你还有什么手段吗?”姜澯熙颇感兴趣地前倾身子,显然挑衅这位长相温和的警官消减了他近日来的坏心情。


    审讯室的门不早不晚地在此时打开,刚从警校出来的学生怯生生地从门后钻出个脑袋。


    “李队,上面命令下来了,让我们放他走。”


    刑事案件都是交由专门分队查案的,一向轮不到其他部门的人管,没想到这次居然让上头亲自下了命令。


    事情出乎意料的发展令李在允烦躁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


    姜澯熙不知死活地继续火上浇油。


    “二十四小时早就到了,继续关着我不太好和上面交待吧。”


    “局长那边怎么说?”李在允转过身去问。


    “通知说是让我们暂时放下这个案子,去调查北城建筑爆炸案。”


    “暂时放下?”李在允咬牙切齿,愤慨地拿起文件夹砸在桌子上:“等我们重新开始查,证据早都被清理干净了。”


    “脾气这么大?”被忽视了存在的姜澯熙偏了偏头,避免被不小心散落的文件砸到,抱怨道。


    李在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像是要牢牢记住这幅可恨的面容,随后走出门去,留下那位前来报信的警察。


    “喂,先放开我啊。”姜澯熙加大了声音朝李在允离去的方向喊,他的手还被拷着,努力挣了挣只加剧了手腕上的疼痛。


    艹,姜澯熙低低地骂了声。


    将他行为尽收眼底的菜鸟警官瑟缩地走上前来,拿钥匙帮忙解开手铐,却不小心和姜澯熙对上了眼神,连忙慌张躲开。


    “你怕什么?”


    啪嗒一声,姜澯熙的手彻底从桌上解放出来,他活动了自己的手腕,左手手臂的刺青若隐若现:“有烟吗?”


    “我们队的人都不抽烟,”警官摇了摇头:“李队不喜欢烟味。”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关心。”姜澯熙冷着脸,只觉得在李在允手下带出来的人分外无趣,长腿一跨就准备走出审讯室。


    “李队最讨厌抽烟和身上有纹身的人。”警官跟在他身后补上一句。


    “呵,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傻X。”姜澯熙迈出步伐的方向一转,在耳边碎碎念的声音与某段记忆重叠在一起,他不耐烦地用舌头顶了顶口腔,手掌对着小警官的脸轻拍两下,俯身道:“你是在替你们家队长相亲吗?”


    小警官望着他呆愣住倒吸一口凉气,不出声了。


    姜澯熙独自走出警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达渊正靠在路边不起眼的一辆黑色吉普旁等他。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吧。”


    姜澯熙皱了皱眉,显然对含糊的回答不太满意。


    不等李达渊继续说下去,他打开车门伸直了长腿一脚跨进去,拉开储物格,拿出放置在里面的烟盒和打火机,抖了抖手腕点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 对此无可奈何的李达渊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门坐在他的身边,边启动车的发动机边侧头解释。


    “最近组织里很动荡,金辉映托我告诉你他可能暂时抽不了身。”


    “又是金路云干的?”姜澯熙猛吸了一口烟,打开车窗。


    在北城谈判的时候没能杀死他真是做得最失败的一个决定。


    金路云能在谈判地点附近不设人员埋伏就证明他不可能不留一手,只是姜澯熙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已经疯到敢在整个大楼埋下能把他们炸到渣都不剩的炸药量。


    稍微再晚一点,姜澯熙带着人就得全部葬送在那栋烂尾楼。


    并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的李达渊看了眼后视镜,面色不改:“如你所料,车后面有人跟着。”


    “甩掉他。”姜澯熙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我倒要看看这个李在允能不能比我预计得更早查到。”


    前方就到渡江大桥了,李达渊猛地加速超过前面那辆车,随后大转方向盘,还有余力给他提示:“其实这是你上位的好时机。”


    “组织内部现在站在你对立面的不是被你弄得非死即残,就是在金路云手下生不如死。”


    沉醉于看江边风景的姜澯熙眼底闪烁异样的光芒,转过头来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如果没有进组织,你觉得现在你会做什么?”


    “不知道,”李达渊再次超过一辆车后下了桥转弯进入小道,看了眼后视镜,认真的表情夹了丝冷厉:“我从来不想这些没有用的事。”


    得到答案,姜澯熙低低自嘲一声,张开双臂将手伸出窗外,燃烧殆尽的烟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在黑夜中亮起微不可及的火光。



8. 

    还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姜澯熙问过金路云类似的问题。


    “你毕业后准备干什么。”彼时姜澯熙从计算无数个坐标和曲线相交的数学题中抽身,胡乱地画了个圈,服输般丢了笔,低低咒道:“反正我一定不要找需要学数学的工作。”


    坐在一旁静心做题的金路云取下黑框眼镜,为了缓解疲惫揉了揉眼睛。


    “不知道,可能开个花店吧。”


    在他俩将逃学基地从出租房转移至酒吧后不久,金仁诚的事业走上了正轨,姜澯熙和金路云依旧坐在角落里,只是总能收到几个女孩子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酒吧里也多了许多金永斌找来镇场子的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为了庆祝姜澯熙终于过了十八岁的生日,金仁诚给他调了一杯长岛冰茶,可乐与酒精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让姜澯熙感到颇为奇妙,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手亲昵地拍了拍金路云的肩。


    “这个不错,以后我们喝这个。”


    在场的成年人们都看着姜澯熙有趣的反应笑出了声,唯独话多的金路云在此时异常沉默,望着他点点头,舔了舔嘴唇。


    “澯熙,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哥免费答应你一个请求。”金永斌靠在吧台上,摸了枚硬币手指一动在桌面打转。


    “我想纹个身。”


    姜澯熙脑海里的想法永远天马行空,又总是五分钟热度。


    事情最终以金永斌和金仁诚大惊失色,联合暴打他一顿终结。


    不过没过多久,姜澯熙还没想好要实现什么愿望,金永斌就没再像以往那样频繁地出入酒吧了,事情从某一天开始发生了无法控制的变化。


    许久未曾光临的白朱豪来到酒吧,见他俩还像以往一样缩在角落里,点了两杯长岛冰茶,姜澯熙愁眉莫展地咬着笔盖填着什么东西。


    “好久不见,最近你们都在忙些什么啊。”


    “没什么事,就是七七八八的,有点缺人手,”白朱豪含含糊糊地解释了,岔开话题:“你在写什么,这么纠结?”


    姜澯熙举起那张薄薄的纸:“学校让我们填毕业志愿,我还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呢。”


    “所以说了多少次了,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我能帮你,”金路云似乎劝过他很多遍了,从一沓招生手册里抽出最顶层的那张,焦急得额头冒出汗来:“这所学校离我报考的学校很近,而且是你最有把握的一所。”


    姜澯熙打起精神来强撑着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可是它很远诶,以后只能放假的时候回来了。”


    “我们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吗?”做攻略写了满满一张纸的金路云有些不解。


    姜澯熙无奈地将那张志愿填报表压在手臂下,小声嘟囔着:“虽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永斌哥他们在我心中的位置也很重要啊,去了那里就很难见到他们了。”


    就在他俩争论个没完时,完全被当作背景板忽视的白朱豪突然出声。


    “要加入我们吗?”


    “你说什么?”敏感地听见关键词的姜澯熙猛地直起身来。


    “反正你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肯定也不喜欢继续读书,就跟着我们一起吧。”


    组织内部最近人员大换血,金永斌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更上一层,但苦于根基过浅心腹太少,才会忙得脚不沾地,如果能把肉眼可见对他倾慕的姜澯熙拉入伙来,一定获益很大。


    白朱豪没问金路云,从以往为数不多的交谈知道他成绩优异,貌似还拿到了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保送机会,前途一片光明,没必要拉他一起下水,背着金永斌让姜澯熙入伙已经算是冒险了。


    “我愿意!”虽然从金永斌的行迹中他们隐约知道是在做些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事,但姜澯熙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受到邀请,第一时间转头向金路云问道:“和我一起吗?”


    奇怪的是,金路云的表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开心,他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掩去了脸上的焦急,眼底的光芒却逐渐冷下来。


    兴奋过后的姜澯熙难得善解人意地埋下头,露出毛茸茸的颅顶,掰着手指数。


    “不过你不想加入也没关系的,毕竟你还有姐姐,而且以后也可以考大学找一个不错的工作。”


    “姜澯熙。”


    那时的金路云打断了他的话,接着仰头连同啤酒里的冰块一起喝下,嚼得粉碎,才缓解了夏季持久的燥热,认真地盯着他眼睛。


    “我们去刺青吧。”



9. 

    接到金辉映被突袭困住的消息,姜澯熙带着人支援到原先混战的地点,废弃的仓库内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平静,只留下未干的血迹。


    “你果然来了。”


    谈判时站在金路云身后的柳太阳从某根柱子后慢慢走出来,光明正大地站在大楼中央,眼神里夹杂着一种极其温柔的笑意。


    两方交战的频率以金路云回国为节点变得十分频繁,同时伤亡程度也愈加血腥。


    长久的激战状态吸引了警方的注意,姜澯熙手底下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作为原本争夺首席的最佳人选,各方人士虎视眈眈指望着将他拉下马。


    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再不有所作为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必定造成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后果。


    姜澯熙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失去意识后再次醒来,正孤身一人被绑在暗无天光的地下室内。


    抓到他的柳太阳在他身上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极刑,却又总是恰到好处地保留了最后一口气。


    看来是看在好不容易抓到了他这个高层人物,自然要好好折磨一番问出些什么惊天大秘密,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才能让他死去。


    真是个美丽又残忍的怪物。


    姜澯熙苟延残喘地活了好几天,没有得到任何有关外面的消息,从柳太阳偶尔的气急败坏中能知晓金辉映大概是被牵制住了,被救出去的希望寥寥无几。


    他被折磨得快脱了相,少数能汲取到水分的机会是自己的血液,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未痊愈又添上的新伤。


    “你们问不出什么的,最应该做的是杀掉我。”


    早已分不清日夜的姜澯熙感受到人影靠近,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语气真诚地建议道。


    来人端详了他狼狈的模样许久,随后抓住了姜澯熙的下巴强行掰着他的头正过来。


    “你后悔吗?”金路云问道。


    姜澯熙吃痛地嘶了一声,被凝结的血液模糊了的双眼勉强睁开来,连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肺部传来撕裂的疼痛。


    “后悔什么?”


    金路云将视线落在他因为刑罚早已破损的上衣布料而裸露的左手手臂上,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那块皮肤,依稀可见刺着金路云的名字。


    姜澯熙的声带被喂下无数种不知原料的药后已经几乎毁了,声音像只破掉的风箱,自顾自说了下去。


    “在过去的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杀死你。”

 


10.

    姜澯熙最后见到金永斌是在他的婚礼上。


    他娶了个文静的女人,或许他俩将来会生一个小女孩,一定和父母很像。


    金永斌当时坐在轮椅上对姜澯熙说,对不起。


    姜澯熙不懂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对不起,年少时的倾慕早就因岁月而逐渐减淡,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婚礼办得很隐秘,为了防止仇家前来寻仇,只邀请了几个关系比较亲密的人见证,金永斌用废掉自己双腿的代价换取了从组织脱身的机会。


    “你以后也会因为一个女人离开组织吗?”金路云在姜澯熙吃着宴席上的甜点时,站在他的身边问。


    “可能会吧。”姜澯熙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的肩:“人生的事谁也说不准。”


    在组织里待了三年,金路云话痨的毛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改掉了,所以那时低下头轻轻抿了口香槟的金路云只是笑了笑。


    “也对,你一向这样。”


    婚礼结束的当晚,金永斌和他漂亮的新娘被潜入酒店伪装服务人员的杀手暗杀。


    一个残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毫无胜算。


    得知金永斌的死讯之后,所有人都告诉姜澯熙,唯一泄露地点的叛徒只能是金路云。


    姜澯熙将这个传闻当笑话讲给金路云听,随之而来的是金路云在关键的决战中联合组织内部大半人投靠敌方阵营的消息。

  

    金路云当着他的面用火活生生地烧掉了手臂上刺着的姜澯熙三个字。


    在那场倒戈的混战中,姜澯熙被子弹击穿了肺部,肋骨断了三根,他对金路云的滔天恨意令他在死亡边缘咬牙活了下来,却为了缓解疼痛和摆脱药物控制染上了严重的烟瘾。



11. 

    “警方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的?”


    在惯例折磨姜澯熙的时间段,柳太阳接到线人的消息,一向保持优雅的表情难得失了态,连忙通知手下转移藏匿姜澯熙的地点。


    长时间透支身体的姜澯熙已然时日无多,他被两个人抬着上了车,然而还没开出多远,就被警方拦截了。


    姜澯熙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还是十年前坐在墙头上挑衅保安的自己,金路云大笨蛋手一滑没有接住他,姜澯熙跳下来一下子崴了脚。


    他们没有看成足球比赛,被关在保安室骂了半个多小时,还是金路云的姐姐过来担保才放出了他俩,姜澯熙一只手搭在金路云的肩膀上,单脚跳着滑稽地回了家。


    一路上他骂骂咧咧的,金路云委屈地朝他说对不起,又说了一长串崴住脚的注意事项,听得姜澯熙耳朵都快流血了,直接勒索金路云要请他吃半个月的炸鸡。


    随后是刺耳的警笛声,在半梦半醒间,姜澯熙看见那个脾气不好又呆板的李在允动作敏捷地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柳太阳。


    那个一看就没出过几次警的小警官在看见他的时候大惊失色,试探着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感受呼吸,几乎都要吓哭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被警方抓住泄露踪迹,顺藤摸瓜挖出两大阵营,放长线钓大鱼仍由他们内耗,在快要选出新的继承人,改朝换代时收网。


    只是李在允,还是比他想象得要晚来一些。


    早就潜伏在附近的金辉映趁着李在允追击逃跑的余党时,打昏了因冲击过大而难以言语的小警官,将命悬一线的姜澯熙搂进怀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姜澯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用自己做最后翻盘的筹码。



12. 

    因规模过大,警察们的收网行动持续了半个月。


    只剩最后一支余党没被消灭,心思缜密的金路云误导警方以为他动用了伪造身份独自逃往国外,拖延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查到了他头上。


    休养许久的姜澯熙最终还是没有养回身体,在有了能下地的力气之后就消失了踪迹。


    在全国名府的学校旁有处建设未完的废弃工地,据说被美国的一个金融大亨买下来用作建设,但不知道为什么,修到一半资金链就断了,工人们便一哄而散,建设也没再继续下去。


    可用作观赏用而挖的人工湖倒是保留下来,成了一道风景。


    警方比姜澯熙要晚到一些,那时他已经拉开了建筑物的大门走了进去。


    踩在灰砾上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分外刺耳。


    姜澯熙没走几步,刚拐过弯就被藏在暗处的人用枪抵住了腰。


    “你为什么要来?”


    金路云的语气里透着股疲惫,他在逃亡的过程中受了重伤。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姜澯熙试着开口说话的声音分外生涩,从外套里拿出烟盒抽了根烟,被打到骨折尚未康复的手腕按下打火机开关时还有些抖。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死太孤独了。”


    金路云拥上去,将姜澯熙结结实实地揽入怀抱,那根刚点燃的烟猝不及防掉落在地。


    被强制抬起头迎合的姜澯熙从腰后拔出枪来,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金路云口腔中充斥着腥甜。


 

13.

    两声枪响。

 


14.

    金路云走到了人生终点,他意识不清地仿佛看见建筑入口的门被暴力破坏,天光倾泻进来,姜澯熙在警告声中随手将杀死他的那把枪丢到一旁,脸上挂着肆意张扬的笑,从容地举起双手。


    过往云烟如走马灯般快速在他眼前划过,像姜澯熙抽烟时呼出的烟雾很快消散,又像他们最后交换的那个兵荒马乱,烟草味的吻。


    原来他们的关系不是学生时代那道难解的数学题,不会做就跳过去,步骤算错了就擦掉重来。


    它是一团糟的毛线团,揪着错误的开端越用力缠得越紧,没有选择,不能回头。


    算了,金路云呼吸都变得有些吃力起来,他想,终于结束了。


    躺在地上的金路云紧紧握住身旁姜澯熙柔软的手,在温度渐失前攥着那最后一点温暖。


    就像每个他们两人逃课在出租房里打完一盘游戏,相拥着抵足而眠的午后。


    那段漫长无止境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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